再也不约稿

唯我填词不卖愁,一夫不笑是我忧。

© 再也不约稿

Powered by LOFTER

【原创】论改命路上会遇到什么(废稿-壹)

  第壹章


  我叫风叶,秋风的风,落叶的叶。


  解如松第一回见我,就说“好名,这姓名一说出来,怕是没几人记不住的。”


  得了,我知道他在取笑我。


  风不是大姓,却是齐国的国姓。我是齐王的兄长,齐国的定远侯,镇守北疆的大将军。而这些个一连串的封号啊官衔啊,就没带来什么好事。每次我被风喻那小子叫去嘉奖一番,我就得回来夹着尾巴做人,赏赐该散的散,该送的送。人若送礼来,能推的就推,绝不敢留什么错处。打仗打赢了,战利品上缴,拿回来的不到两成,赶紧的都给下边的人。


  就这样,我还天天被人明里暗里地骂。


  风喻,也就是王上,整日是看不得我得闲的。我一闲着他就要唤我进宫,陪着他聊天陪他批折子。这人忒恶趣味,别的不说,单是喜欢把那些弹劾我的折子,也不知是那年月的,全都摞在一起,堆得老高老高。我一来他就兴高采烈:“阿兄来的正好,寡人正愁没人分忧。来,这些折子阿兄看看,记得点评点评。”


  我看着那样子就恼火得很,他若单是我阿弟,我早一巴掌把他扇到墙上。


  但圣命难违,我只好去翻那些折子。说真的,文采挺好,比我这大老粗好得多。什么“盗权窃柄”、什么“门庭之贼”,从朝堂廷论写到私人龌龊,有理有据叫人信服。便是我这当事人来看,也自觉罪孽深重,由衷惭愧。


  有回我有事回长安,那年长安无大事,解如松还是个闲官,还能得空陪我喝酒。我在府中招待他,正喝到兴头上,我突然想起前不久被逼着读折子的事,就顺口抱怨了几句。


  彼时解如松半醉不醉,损人的兴致是刚刚好,开口就道:“将军可知足些,这两年官家为着保你,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太傅对你什么意见,我也不必说,官家为了你忤逆他多少次,你自己想想。人这般对你,今儿不过是叫你去读读折子,你且受着吧。”


  我听这话怔了半天,喝到嘴里的酒忽然就没味儿了。这家伙只管自顾自地喝,一会儿就往下一倒,睡着了。


  我把他提起来往榻上一扔,一边给他盖被子一边还不忘咂摸两下他的话。咂摸完了,深感悲哀。


  天地偌大,然信我忠心卫国者,屈指可数。


  太傅当权那段时间我几乎不敢回长安,蹲在西北老老实实吃沙子。每逢西北战事平,我又想家想得狠的时候,就写封信回去胡乱说些什么。风喻知道我的意思,接到信就要找点事叫我回去一趟。


  那几年西北战事多,我除了打仗操练就是打猎喝酒,三年来还壮了几分。长安无大事,我的阿弟养尊处优,却每次见都憔悴一分。我心里难受,却帮不上什么,只能少回来,少给我这阿弟添麻烦。


  天祐三年二月,太傅告老还乡,我特意回来送他一程。临走时太傅对我说可惜他见不着这次科举了,我说我可以叫人写信给他告诉结果,太傅就笑,然后说不用了。


  太傅回乡后不久就死在了床上,我陪风喻掉了几滴眼泪。借着这由头风喻叫我慢些走,西北的事情不急——总归也不是没了风将军便不行。

  

  这年科举结束时,我在平康坊北看胡姬跳舞。外面是进士游街,热闹得紧。我在胡文娘身边倚着,让她给我弹琵琶,也热闹得紧。


  我料定此时解如松就是再忙,也得出来看看。于是就在房里等着,文娘问我如何不去看热闹,我说我是粗人,这热闹看了也没意思。在文娘旁边待着听曲儿可有意思多了。


  果然,我正想着他呢,就听见他在门外说话。


  “将军好雅兴,外边热闹不看,来这儿享清净。”


  我倚在美人身旁,半点不计较他幽怨的语气:“紫薇郎辛苦,进来坐坐?”


  风流满长安的紫薇郎,我昔日贴心的好军师,一把掀了帘子进来。我见他风尘仆仆,却满面红光,便知道今日收获颇丰。


  “榜下纳婿*结果如何?今儿招了几个?”


  解如松坐下摆摆手:“也就一个,但一个也顶得上十个了。”


  这人眼光向来挑剔,对人少有这等评价,我来了兴趣:“喔,怎么说?”


  “辞赋第三,策问第一。这便罢了,我私下与他聊时,他竟对边防也颇有心得。将军,你若见了能忍住不抢来,我便服你一回。”


  “……那我可真得见见。”我心痒难耐,连美人弹曲儿都听不下去,起身就想往外走。


  解如松又说:“人都回殿上见王上去了,你这因病请假的这会儿去要人,脸还要不要了。”


  我头也不回:“那人要真有你说的这样好,这脸也不是非得要。”


  


  到了殿上,风喻见着我眉头猛跳,我只当没看见,一双眼锁定排在前面那几位。解如松在我耳边小声说“就是第三排右边第一位,他是探花,看见没有?”


  我小声回他看见了,然后被旁边的李箐英瞪了一眼。


  我猜这位李郎君正在模拟下次弹劾我的折子,毕竟他是少见的真心实意喜欢给我提意见的,非太傅党的谏官。


  等到探花郎下殿,我凭借超人一等的轻身功夫和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成功在殿外抓住这位被军师赞不绝口的举子。


  在我与他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我脑中忽然“嗡”了一声。


  探花郎瞧着呆在原地的我,笑着问“将军有何要事?”


  我回过神,咽了口水:“探花郎风姿绰约,本侯殿上初见,心驰神往,身不由主,贸然来会,还请探花郎莫要介怀。”


  周围忽的静下来,气氛尴尬非常。探花郎失笑,微微摇头而后冲我作揖告别。周围人很快散开,在人群中目睹一切的解如松走到我面前,露出一个微妙的、难以形容的表情。


  “告诉我刚刚我听错了,你并没有在调戏今科探花,只是我三年没到西北去,那儿招揽人才的话术变化有点大……你的脸色好差。”


  我抬手握住解如松的手,他的表情如我所愿地僵住了。


  很简单,我的手停不下颤抖,手心里也全是汗。


  不是紧张。


  是恐惧。

———————————

*“榜下纳婿”一句乃风叶调侃解如松招揽人才如富贾榜下捉婿。

  


发表于2018-10-22.27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