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约稿

唯我填词不卖愁,一夫不笑是我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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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论改命路上会遇到什么(废稿-陆)

  在定远侯府,青梅姑娘是地位最高的人,就连我这个侯爷也比不过她。有时候我想吃点什么稀奇的,就算府里有食材,也要看青梅是否有心情做。唯一的例外是风喻,只要他说要吃什么,哪怕是寒冬腊月要喝莲子羹,青梅都能给他做出倍儿新鲜的。


  面对我的质问,青梅的回答是“谁叫他是王上呢?王上的话我敢不听吗?”


  我心想你就可劲儿胡说吧,你看我弟弟什么眼神我还看不出来?你不就是嫌我没他好看吗?


  我觉得我有必要时不时提醒一下到底是谁在养她。


  而如今,府里地位和她平等的人又多了一个。


  在这仲春时节,惊蛰刚过,春意弥漫,有什么正悄然滋长,并且疯狂萌动。


  比如青梅这小妮子的春心。


  我和解如松背靠大屏风坐在宽大的坐床上,一齐听着他介绍来的人才和我的厨娘在东厨有说有笑(青梅负责说,徐明负责笑),谈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全然忘记我才是此间主人。红香给解如松备上手炉,生怕他冷着了。(虽说已经仲春,但还是有点冷的——对解如松来说。)


  我现在很火大,要是他们做出来的东西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好吃,我绝对要把徐明那小子介绍到礼部去,这辈子都别想从军!


  这也给了我一个深刻教训,绝对不能一时兴起把人才带到家里来吃饭——你永远想不到你的厨娘会看上什么人。(要知道徐明并不比我好看!)


  事情是这样的,我原本没想过请他来吃饭,更没想过吃好饭前会遇到他。可当我和解如松从马车上下来,一进乌头门,就见着有个白衣后生从阍室出来,毕恭毕敬作揖道:“后生徐明,拜见侯爷、解舍人。”


  我看一眼解如松,后者回以一笑:“惊喜吗?”


  惊吓还差不多。


  解如松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天,来来去去无非是南边的事。我也不是没去过南边,当年姐姐出嫁就是我一路送过去的,还亲送到梁国都城,和我那便宜姐夫见了一面。


  便宜姐夫姓萧名衍,是当时的梁国太子,如今的梁国君王。说实话,就他现在对齐国的态度,我都怀疑是我那自小彪悍的姐姐把他耳朵给撕了——不然何以解释他上任后每一条与齐国相关的政令都像是在引战?


  正走神时,徐明端着热腾腾的羊肉泡馍到我旁边的几案上放下,他把手收回去那一刻我觉得有点不对。


  还没捕捉到这一点不对的来源,徐明就到一边站着去了。我叫他不必这么拘束,到我旁边坐下。徐明犹豫一下,看解如松冲他点头,才到我边上坐下。我给他拿个几案放边上,好让他放吃的。


  早朝时间不短,宫里也不给吃的,我早饿了。这会儿也不管什么形象,只管呼噜噜吃了痛快,哪里还管方才听他们谈笑自个儿被冷落的不痛快。


  吃饱喝足,又经过一番对军中事物的例行问答。徐明对西北似乎很了解,对北燕的认识也不一般。我心中满意,觉得无论把这人放到西北还是北疆都十分不错。这时才正经八百地同徐明聊起他的志愿。


  以下是我们无味且让人无语的对话。


  我:“叔润,你要到北疆是么?”


  徐明:“不是。”


  我:“那你之前不是和长青说你要去……”


  徐明一脸严肃:“侯爷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我:“那你是认准了我这个人?”


  徐明:“不错。”


  我:“……好吧,那你收拾收拾,过两天就去定康。”


  徐明一板一眼地说:“属下遵命。”


  打发他回去,看着徐明的背影,我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解如松说:“他还真是仰慕我不成?还我去哪儿他去哪儿。”


  解如松笑道:“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原来你没信我。”


  我愤怒道:“你当年说杜若肯定对我一见钟情的时候我信你了,结果还不是被陆化追着揍了一条街?”


  这里我要解释一下,杜若如今是梁国“猛虎”陆化将军的妻子。我十六岁那年到梁国对她一见钟情,解如松那厮在旁边撺掇去大胆追求。老子居然照做了!真是猪油蒙了心,信了他的邪!


  解如松竭力忍笑:“啊,我也是想着像侯爷您这样的英杰,没道理有女人不喜欢的。谁知道人已经名花有主……好了我不说了,你别这个表情。我看女人可能会失误,但是看男人还是可以的。这人应该没什么问题,你要不放心,可以再查查。”


  以往有谁要到我身边来,解如松都会查个一清二楚,既然他没说这人有异常之处,那徐明就应该身世清白。话虽如此,我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却越来越强。


  在这短暂的接触里我并没觉得徐明有什么不妥,顶多是少言寡语,似乎有点不善交谈——我手下许多人都是这个性格。身上也没什么书卷气,不太像读书人。当然这个不能拿来一概而论,谁规定了读书人的气质必须是什么?只是……我苦苦思索,是哪里让我觉得不对?


  是了!我忽然想起一个细节。


  他的手。


  我一把抓起解如松右手,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然后换成左手又看了一遍。


  为了迁就我看得仔细些,解如松只好贴过来。


  我看得很认真,以至于期间青梅进来收拾碗筷我都没在意,更加没在意这向来想法颇多且奇妙的小姑娘看我和解如松的怪异眼神。


  把他的手放开,我转头——由于距离太近,撞上了他的额头——而我还是坚强地说下去:“你有没有注意到徐明的手?”


  解如松直起身揉两下前额,没好气地说:“谁和你一样总盯着手看?”


  半息后,他又道:“你发现了什么?”


  我把我的手拿到他面前晃了晃,解释道:“我是想确认一下你们这些人手上茧子到底长在哪里。”


  解如松露出点恍然的神色,皱眉道:“你是觉得他的手不是文人的手?”


  “不错。”我说,“虽然他和你一样右手食指中指都有茧,但他两只手虎口也都有。我猜他练了很久的弓箭。”


  “为什么不是双刀?”解如松问道。


  “不像。我也是用刀的人,他没有给我那种感觉。”


  解如松换个姿势坐着,拿手摸着下巴,喃喃道:“我之前倒没注意过这个,毕竟我不好盯着人家看很久。你知道的,对人名声不好。”


  我的嘴角没控制住抽了下,解如松的顾虑我倒是很能理解。毕竟他两年前曾经被人弹劾说与兵部侍郎柳风致关系暧昧,眉来眼去,作风不端。累得人家柳侍郎差点没娶上老婆,幸好柳侍郎身正不怕影子斜,胸襟开阔。后来人家还专门来安慰解如松,说这不是他的错,是某些人心邪。


  这两年解如松疯狂结交人才的行为收敛许多,不得不说都是这件事的功劳。


  “其实也可以解释。”解如松说,“我查到的信息是他出身西北凉州,父母双亡,世代务农。你说他应该练过很久弓箭,但其实若是在那个地方,倒也不奇怪。毕竟那里光靠农耕是吃不饱饭的。”


  这也说得通,但我心里还是隐隐不安,说不上是为什么。


  “你要是心有顾虑,大可以不把他放在身边。左右你身边高手如云,别叫他近身,你也不用怕什么。”


  我失笑,摆摆手道:“免了,这样一个人才,就算他是来杀我的,我也得好好利用一番吧?不把他放身边?我可舍不得。既然连你也不觉得他有问题,我大约也只是多疑了点,你就当我没说。”


  解如松立刻笑得眼都眯起来,像是偷了腥的狐狸。


  把解如松送到门口,折返回来时看见青梅正在桃树下站着。我没忍住走上前想问她是不是看上了徐明那小子,还没开口呢,她先给我抢白一通:“风子英,徐明说你要离开了。你这回又要去哪里?几时才回来?”


  我说有你这样没大没小直呼主子名字的吗?


  青梅哼一声,半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我只好当没听见她的无礼应对,答道:“去定康,回来时间不确定,不出什么意外应该过年还是会回来的。”


  她“嗯”了一声,我又道:“你若想进宫,尽管去就是。阿喻也喜欢你做的菜,前几次还说要把你招进去当御厨来着。”


  青梅睁大眼睛。“我才不去,规矩恁多。”


  我笑了,有时候这丫头的心思我真弄不懂。但我也没必要去懂,好歹她过得舒心就行。她在我这里呆了五年,我也算是看着她从小丫头长成大姑娘的。说起来她今年虚岁十八,也过了出阁的年岁了。


  青梅不是我的家生子,是当年我行军路上捡到的小丫头,十二三岁就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头。这两三年总算安定下来,找个名厨学手艺,很快就成为长安食中一霸。她现在也大了,我思虑着给她寻个好夫婿。这话我不好当面提,府里当我左右手的是红香和暖玉,我大可私下让与她关系好的红香去问,看看她喜欢什么样的郎君。嗯……嫁妆什么的我这里都不缺,若是她有看得上的人,事情顺利的话,来年我回来便亲送她出嫁,给她把排场撑起。


  想想还有点舍不得,我府里厨艺超绝者唯青梅一人,也不知道以后谁有这样的口福。


  回屋时红香正给我收拾行李,见我进来,她直起腰冲我柔柔一笑,笑得我心都化了。“郎君,你案上那些话本可都带上么?”


  我府里的话本与别处不同,别处的要么是莺莺张生,要么墙头马上。只有我这儿的话本是两到四个男人之间黏黏糊糊的爱恨情仇,还是以我、风喻、解如松(有时候还要加上柳风致)为原型的。我案上的话本全是从青梅哪儿没收来的,听到这话,我瞬间从她的笑容中醒过来,苦笑道:“别,你直接还给青梅好了。反正都是她在看。”


  红香笑道:“郎君难道没看过?”


  我被噎了下,笑容愈发苦涩:“看过是看过,但你觉得我会喜欢那种内容吗?”


  红香深深凝视着我,看得我浑身汗毛倒竖。


  她脸上每次出现这个表情,那她下一句八成要让我呛死。


  果然,她说:“果然如此,郎君既然心悦解紫薇,为何不告知心意呢?”


  我没拿起茶盏喝茶,真的是有先见之明。


  “别老看那种奇奇怪怪的话本。”我叹口气,“你郎君与解长青清清白白。”


  “我见郎君同紫薇郎甚是亲密,联床并枕亦是常事,不似与旁人那般。”


  我心想你还杠上了。


  在离开之前,我觉得我很有必要纠正一下我的侍女们错得千奇百怪离题万里的想法。


  “照你这么说,我和北府玄兵里那些人各个都亲密无间联床并枕,怎么?我还和那么多人断袖不成?”


  听闻此言,红香脸上竟现出一抹绯红,羞怯道:“郎君自有过人之处,这也不消多提。”


  等等,我不是在夸耀那方面的过人之处好吗!虽然她这么说我还是有点小开心的……


  算了,我还是不要再谈下去。天知道红香会说到什么地方,要知道她看过的话本里什么操作都有,集合起来堪称《如何强行识别断袖指南》以及《错误的断袖方法大全》《龙阳十八式》等。我看她这样子,大概已经越过登堂入室,进入神功大成阶段了。


  “换个话题吧。你有空的时候去试探试探青梅那丫头,看看她有没有如意郎君,也该操心操心终身大事了。”


  红香古怪地看我一眼,竟没有第一时间应下来,片刻后才道:“郎君当真不知她的心思?”


  什么意思?我万分不解,青梅有什么心思?难道说她当真想嫁给阿喻?还是说她看上了徐明?


  红香和我对视一会儿,轻叹一声,脸上的坏笑早就收起来了。我不明白她这个转变是什么意思,刚要问,就听她说:“郎君这样为她操心,青梅那妮子知道,想来也会感激不尽。不过这件事情……还是暂缓的好。”


  我正要问下去,红香却不再与我说话,俯下身继续为我收拾行李去了。我讨个没趣,摸摸鼻子在窗边坐下,想着写点什么。方把墨块拿出来,那只爱叫我“好哥哥”的杂毛鹦鹉从上面飞下来,扑棱棱扇我一脸灰。


  这回它改了说辞:“风子英!风子英!姑娘叫你带我走。”


  不用说,它的姑娘是易泠那女鬼。


  我捏住它的翅膀把它提起来,心想易泠这是发什么疯,我可不记得上辈子带过一只鸟东奔西跑。说到这个我上辈子还没见过女鬼呢。


  “你姑娘为什么叫我带你走?”


  我本来没指望它回答我,但它居然回答了:“姑娘不放心你,怕你惹祸。”


  我觉得带这只杂毛鸟去更容易惹祸。


  就在我思考怎么把它涮来吃的时候,它一张嘴又开始叭叭叭:“姑娘还说,你要是敢把我杀了,她就换个目标一辈子缠着你让你断子绝孙。”


  你赢了。


  我把它扔到窗外,那畜生灰溜溜地飞了。屋里好容易安静下来,我适时地听见红香的笑声,心情顿时更加糟糕了。


  红香问我那要缠着我的姑娘是谁,我胡扯两句把事情揭过去,等她收拾好了,才例行叮嘱几句。其实他们都知道该干什么,我不过白费口舌。


  到晚上我在阶下坐着,那鹦鹉飞到我肩膀上,开口却不是先前尖尖的嗓音。


  那是易泠的声音。


  “不是我不信你的能力,阿凤小子。”她的声音很轻,我要注意去听才能辨清。“只是我算到你此行牵动命数变化不小,怕你有什么闪失,没做成事,反倒害人害己。”


  阿凤,很久没人叫我这个小字。她这样叫我,我竟没半点反感,反倒添了几分亲切。真奇怪。


  鹦鹉拍拍翅膀飞回它的架子,我看着它飞走,在月色里一个人坐着。此情此景,分明清冷,却也好像不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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