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像好色一样好学

任我孤孤独独飘飘零零冷眼看
便假痴作癫倒着冠

【原创】论改命路上会遇到什么(废稿-肆)

  风喻问我这话真让我意外,我守着北境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换地方?何况我刚和北燕的守将苏青把裙带关系(我母后和他阿爸是堂兄妹)打好,每次大型集市开办巡逻碰见我们还对着对方点头一笑,好似默契十足。双方关系眼看着就要迈入如胶似漆阶段,他要调我去哪里?


  这些问题我本该问出来,但他方才说话时我脑子里有根弦忽然动了一下,一段“记忆”不由分说跳出来,把我打得措手不及。


  横七竖八的尸体,钢铁的洪流不断冲击城墙,黑甲士兵密密麻麻如蚂蝗般往城墙上爬,攻进来,又被打出去。一个倒了就补另一个,一层层堆上去,不让人打进来。城门被反复冲撞,最后仍是抵不过猛烈攻势,被撞开一条缝,接着全面崩溃。


  敌军入城,我们不得不展开巷战。那是极其艰苦的拉锯战,血肉横飞,打斗时也不时能听见妇女儿童的尖叫,老人的哭泣,青年的大肆辱骂。宛若人间地狱。


  我脑袋差点被这段“记忆”弄炸,咬着牙忍了半天才没叫出来。那不是我的过去,那是本该发生的“未来”。


  从这段画面中拔出,我捂着额头呻吟一声,总算听见风喻的第三声“阿兄你怎么了”。


  我靠在床头,发现自己已是冷汗淋漓,脸色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风喻抓住我手腕,侧着半起身来看我。我侧眼看他,只能看见他垂落在颈边的长发。我说我没事,声音软弱得不像我自己。风喻显然没信我的话,很是担忧地继续问:“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我刚才就是随口一问,你不愿意便算了。”


  我这会儿有点力气了,起来转个方向正对着他。借着一点月光,我看见他脸色苍白,死死抿着唇,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我。


  我捋了一下思绪,问道:“你想调我去哪里?”


  风喻犹豫片刻才道:“去南边,定康城。”


  真是神了。


  我抹一把冷汗:“怎么会想到让我去南边?我之前一直在北方。”


  风喻坐直了,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咕哝,又停了一下,才道:“我有个朋友,他前天告诉我,徐老将军寿数快到头了。南边没几个人镇得住,徐晓虽好,没上过几次战场,经验不足。我想着北边有林含和罗老将军,总还是稳固。你可以先去嘉定城接手一部分事务,熟悉熟悉,将来徐老若……也不至于后继无人,乱了局面。你也知道,南梁换了个君主,心大得很,正虎视眈眈。”


  他说的是什么朋友我也猜得到,估计就是他刚刚用奇怪语言交谈的那位非人朋友。风喻的担忧我相当清楚,透过刚刚的画面,我也大概推测得出若不去做什么预防徐老故去后会发生的事情,结果会如何。


  所有隐患都会在一年后爆发。


  方才画面里城里的布局不是北境常有,该是南边特色,证据是城中规划并不齐整,诸如沿街叫卖、百戏杂耍样样皆全,这是在长安以及再往北些都见不到的。那被攻打的城是龙骨山以北第一座城池,由天子亲赐名,城名安康。


  龙骨山是南梁与北齐的分界线,一道难以跨越的天险。两百年前先人为我们修出了贯通南北的道路,那本来是为了沟通南北货物,互通有无。一百多年来龙骨山都有不少南商北贾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但二十年前瀛河终于通航后,龙骨山的驿站就渐渐的不那么热闹了。


  人少了,防卫就稍弱。士兵有近三分之一都调到嘉定城,负责守卫这个新兴的通商大城的安全。于是这里算是一个突破口。但前提是,敌人真能破开它。说到防守问题,不得不提一下这一片区域的守将。


  南边大部分归徐越老将军管,徐老用兵谨慎,长于防守,以前同我父王南征北战时永远负责镇守后方,只要他在后方绝不用愁。为此我父王的对头里,凡是在徐老手上吃过亏的,都叫他“徐乌龟”,唯有西戎大君易天河,因为生在西北荒漠,没见过什么乌龟,于是叫他“硬石头”。


  徐老的防线坚不可摧,原本照这么守下去,南梁就是再想打,也没法子打破徐老爷子的防线。但有件事情给了他们机会,也打破了齐国原本的计划。


  天佑八年,也就是齐惠王八年,在我二十六岁时,徐越将军重病,一月后撒手人寰。


  新上任的家伙不懂徐老的布置,又是个好大喜功不学无术的。他说既然南梁三四年前就对我们关闭通商的大门,开始备战,那我们也不能束手待毙。他打仗不行,演说倒是行家,煽动了不少人加入他的阵营。在这种情况下,清楚当下情况的人倒被排挤,就连徐越的大儿子徐晓少将军也被架空。


  不经请示贸然发动进攻,加上他之前学的都是纸上谈兵,真上战场只会把士兵们推上去送死,结果可想而知。


  南梁得了发兵的最好借口,当即遣陆化将军带兵一万从龙骨山驿站攻入,直捣安康城,杜英将军带三万人从瀛河渡水而来。两方夹击,水站乃彼之长吾之短,南防线摇摇欲坠。为了守住安康和嘉定两城,徐晓殉国,战士死伤过万。


  后来逼退梁军全是靠龙骨山天险和将士们悍不畏死,我带着关中铁骑赶到时刚好是拉锯最激烈的时候。


  血流成河尸骨成山都不足以描述。


  我按住眉心把皱起的眉慢慢推平,这时我想到一件事。


  为什么在那个梦里,风喻从没有提过要我去南边?


  见我半天没有回应,风喻轻咳一声:“阿兄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改日我去找林……”


  我打断他:“没有不愿意,我只是想起一件事,有点走神。什么时候去?你诏书和委任状都拟好了吗?”


  风喻松了口气,展颜道:“万事俱备,只差你点头,明儿个我就把东西都给你。”


  我胡乱地点点头,冲他一笑,催他睡去。


  而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整个人都精神了。踱到窗边我对月怅惘许久,正想着要不要学文人骚客现场写两句酸诗抒发抒发我的复杂心绪,冷不防有个声音在我耳朵里响起。


  对,耳朵里面,不是旁边。


  衪(我一时间分不出那个声音的主人是男是女)说:“你这人好奇怪。”


  要不是老子胆子比熊大,当场吓死都不足为奇。


  老子不仅没有吓死,甚至没有尖叫,连呼吸都没有变重,可以说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


  直到那个声音问我:“好哥哥,你不呼吸也没事吗?”


  我慢慢把那口憋了许久的气吐出来,自觉脸色已经变得红润不少。再深呼吸一次后,我撑住窗框,动作很轻地把两条腿依次跨过去,然后往下一跳。


  感谢宵禁制度,我摔在水缸里的丑样没谁看见。


  从水缸里湿淋淋地出来,伴随着耳朵里嗤嗤的笑声,我蹲到角落把外衣脱了往旁边一甩,把解如松送我的隔音符往地上一拍,这下方圆十米以外都没人听得见我讲话。做好这些,我才拧着外衣的水说:“这位朋友,你找我什么事?”


  那声音大概知道大声说话也不会被听到了,于是立刻像所有鬼故事里的恶鬼一样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细笑声。就听这个声调,我怀疑衪是个女的,或者是个宦官。


  我冷着脸听衪笑,内心毫无波动。好笑,老子死人见得多了,还怕你个死鬼?


  衪可能是觉得没趣,笑了一会儿就停下了。


  “你这人好奇怪。”


  这会儿这声音终于不在我耳边响起,而是离得远了些,像是在我一米外。心情放松之下,我终于听出来这是个姑娘家的声音,很是清脆好听,似乎还是少女。她又重复了一次方才同我说的话,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说我奇怪,总得说个理由吧。”


  她说:“你的气运很特殊,命数也很奇怪。我见过那么多人,你的气运和命数变得最快。”


  我心中一动,追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的气运和命数都变得快?”


  那姑娘(暂且这么叫她吧)顿了顿,笑道:“说实话,在你十四岁去从军的时候我就算到你会死在西北,可是你好端端回来了,还立了大功。你十七岁去北燕参与平乱,我算到你会死在慕容清河手里,可是你还是活着回来了,而且躲过了李真派去的三次刺杀,杀了他十七个精英刺客。你二十一岁时我算到你会被西戎的易天河亲手击杀,可是你那一战一反常态直接跑到敌军后方突袭,让罗愚去打正面,居然又躲过一劫。还有这次,谁都说你会死在高热中,可是你还是醒过来了……伴随着这些事件你的命数和气运一变再变,我是真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听她把这些事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心情已经不能单纯用震惊来形容。她所说的这些“改变我气运和命数”的事情,和我每次神通启动时做梦的时间都相当吻合。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揭露我神通原理的机会就在眼前。


  “那,我的命数是如何变,气运又是如何变?”


  她说:“命数会变得模糊,让人看不清。气运暂时不会大变,但之后一段时间会有很明显的增减。”


  我隐隐觉得我触到了关键,但最让人懊丧的是我明明有了钥匙,却找不到门。


  “你有什么猜测吗?”


  她冷哼一声,语气也变得有些嗔怪:“我要有什么合理猜测,也不会暴露身份来找你了!”


  我再拧了拧水,抖抖衣裳把它搭在手臂上,眼珠一转。


  “你哪里暴露身份了?我现在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她这下不说话了,过了会儿才又嗤笑一声:“小子,你现在又想套我的话。罢了,左右你是阿喻最相信的人,我也不怕给你知道。听着吧,我叫易泠。”


  这名字如雷贯耳,在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前,她又笑了一声,凑到我耳边娇声道:“怎么样,好哥哥,你可想起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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